回到屋內,奶奶已經在收拾屋子了,爺爺連忙去幫忙,邊賠笑邊搶過奶奶手中的活,生怕累着她似的,跟剛才的幹練相比完全換了一種風格。我腦海里不停地想着爺爺剛才那番話,默默回到自己的房間,周遭突然的安靜終究令我感到害怕起來。我估計是一個後知後覺的人,腦迴路比較迂長,之前發生的那一幕反覆跳閃出來不受控制,完全壓不住,背後涼颼颼的,雞皮疙瘩四起。
那件事的經歷彷彿在我心裏埋下了某顆種子,我會有意無意的去觀察爺爺的一些舉動,經常早早起來學着他的樣子,自帶音效賣力比劃,不亦樂乎。他放在那個神秘房間的一些稀奇古怪的傢伙什也隨意讓我搗鼓,偶爾也會跟我說說其中的一些來歷和用途。尤其是他經常拿在手中查閱的一本封面名為《懸壺記事》的書,我沒事就裝模作樣的拿來翻。書的封皮是爺爺自己做的,封面上用小楷規規矩矩寫了「懸壺記事」四個字,整本書也沒有頁碼,大概百來頁的厚度,是用線裝訂起來的,線孔周邊有很重的捆痕,寬細不一,線還算新,應該換過多次了,紙張是早已經發黃,比較脆弱,很多頁邊也有缺凹的痕迹,也不知道是何年代的產物流傳下來到了我爺爺的手裡。扉頁有一首詩:
弦琴弓草火種粟,五千歲末還復綿;
王圖霸業揚帆略,懸壺一濟鞭世間。
這詩什麼意思我當時是看不懂的,也不知是何年代哪位隱士高人的傑作,他應該就是這本書的作者了。此書分為四個篇章,分別是:草石篇、穴灸篇、符咒篇以及最後的道脈篇。裏面的內容更是艱澀難懂,全是文言文,還有很多生僻字,豎著由上而下,自右往左書寫,期間還夾雜了很多批註,跨越了不同時代明顯不是同一人所為。上面也有爺爺做的批註,他的字跡我是認識的,只是這本書對於我這個小學生來說讀起來的確相當困難,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都是靠爺爺來替我說文解惑的。
隨着了解,我知道該書是一本手札,內容很雜,主要是記錄治病驅邪的,對天地陰陽、五行八卦、奇門遁甲等也有提及,像個雜貨鋪一樣包羅萬象,而且還只是殘本,缺失的部分早已不知所蹤。爺爺也說不清作者的真實身份,是我高祖父也就是我爺爺的爺爺留給他的,據說高祖父當年自一莫名出現的遊方郎中那裡學得一身本事,這本手札也是當年那郎中所留。爺爺此後對我高祖父的其他事再無提及,後來還是通過我外公和他一群小夥伴們的閑談才再次知悉了一些關於我高祖父的經歷,當然,這又是另外一段故事了。
我四年級的時候,爺爺替我請了一位師傅教我武術。老師姓唐,當時就已經八十多歲了,一身黑色的中山裝,腰桿筆挺,非常有精神,在本市頗有名望。我不是一個習武的好材料,從小體質弱,身體素質很是一般,唐老收了我作為他的關門弟子,估計也是礙於我爺爺的面子。此後的五年多我就跟着唐**武直到上高中之前,那時老師年紀也越來越大,被家人接回老家頤養天年,因為距離不近,交通不便,也就每年過年前後去探望一次。老師是在我去英國留學的第一年仙逝的,沒能趕上見他老人家最後一面。老人桃李成群,我天資所限怕是他最不成器的弟子,但是他的授業之恩我將永遠銘記於心。